彭淮南接受臺北大學榮譽法學博士致辭

(本報訊)央行總裁彭淮南接受母校臺北大學榮譽法學博士致辭說:

47年前我沒能南下台中校本部參加畢業典禮,多年來深感遺憾!感謝母校給我重回學校參加畢業典禮的機會,一了多年的心願。雖然很多位校友比我個人更值得得到這項榮譽,但感謝母校將這項榮譽頒發給我,讓我深深引以為榮。
個人從母校畢業之後,一直都在銀行界工作;其間在中央銀行服務先後長達36年之久。願藉此機會向各位報告中央銀行的操作,也請各位多多指教。
中央銀行雖然叫做銀行,但跟一般銀行不一樣。一般銀行的客戶是公司行號及個人,央行的客戶是銀行。一般銀行的功能為金融中介,就是將存戶的錢,貸放給借款人從事投資。央行的功能,依我國中央銀行法的規定為:
1、促進金融穩定(英、美中央銀行法沒有這項功能,最近國際清算銀行正建議各國央行的功能應包括促進金融穩定,顯示我國中央銀行法相當先進完備)
2、健全銀行業務
3、維護對內及對外幣值之穩定(所謂對內幣值的穩定就是物價的穩定,對外幣值的穩定就是匯率的穩定)
4、以及在達成上述目標範圍內,協助經濟之發展
各國央行向來重視物價的穩定,近年來不少國家的中央銀行更採行 通膨目標機制(inflation targeting)。物價有很多種,央行所關心的物價是核心消費者物價(core CPI),也就是剔除蔬菜、水果及能源的消費者物價。因為蔬菜水果價格受天候的影響,而油價在短期內受OPEC的影響,容易大幅波動。由於貨幣政策從採行到效果的顯現有一段時差,因此央行在釐定貨幣政策時,必須考量未來的物價走勢。
物價係由總需求與總供給共同決定,央行的貨幣政策只是影響總需求的多項因素之一。而物價的上漲有時是需求帶動(demand pull),即需求曲線向右移;有時却是成本推動(cost push),即供給曲線向左移,如進口油價的上漲。
央行的貨幣政策對需求帶動的通膨比較有效果;對成本推動的通膨,採行緊縮性貨幣政策,要付出產出縮減的代價。而且一個國家的經濟對外開放程度越高,貨幣政策的效果也會減弱。
縱使貨幣政策的有效性有時會受到影響,我很高興向大家報告,從1998到2008年,台灣物價上漲率相當的低而且穩定(low and stable inflation)。CPI平均上漲率僅1.2%,而其標準差也只有1.1%;跟其他國家的物價比較,台灣的表現非常良好。
其次,向大家報告外匯操作,分為兩項,首先報告匯率政策。台灣的GDP只有美國的36分之1;進出口佔GDP的比率,美國只有29%,台灣高達138%;台灣跟新加坡一樣是典型的小型而高度開放的經濟(small open economy)。2004至2008年,台灣經濟成長率平均為4.19%,其中,外需的貢獻率高達3.11個百分點。匯率對進出口有顯著的影響力,新加坡就是以匯率作為貨幣政策的中間目標。就台灣而言,匯率的重要性不低於利率。
台灣為了加入WTO,資本帳被迫開放,外資已可自由進出。就實際資料觀察,熱錢經常在特定時段大量進出,干擾了外匯市場的穩定,這是小國家的難處。假如亞洲國家中,經濟發展程度相近、彼此間貿易及資本交易較多的國家,能建立共同通貨區,像歐洲使用歐元一樣,亞洲使用亞元(Asian dollar),這樣就可以降低交易成本、促進經濟成長。亞洲小型經濟體的貨幣,就不會成為國際禿鷹攻擊的對象。
一般商品的供需曲線比較穩定;外匯的供需曲線,很容易受非理性預期心理的影響,而左右移動(shifting)。因此,如任由外匯供需決定匯率的價位,熱錢將扮演主導角色,新台幣匯率每天可能變動好幾塊錢,進出口廠商一定承受不了。
但匯率也必須要有彈性,才不會受投機客的攻擊;如同柔軟的柳樹,在颱風來臨時安然無恙。因此,央行儘可能讓匯率由外匯市場供需決定,只有在不規則因素及季節因素使匯率波動過大的時候,才會進場維持外匯市場的秩序。
近年來,新台幣的實質有效匯率指數維持在36個月移動平均數上下的合理範圍內,顯示新台幣匯率維持動態穩定。此外,從新台幣匯率的反應函數,我們觀察到,當經濟成長率下跌,物價平穩時,新台幣的名目有效匯率指數下降;反之,當經濟成長率升高,物價漲幅擴大時,新台幣的名目有效匯率指數也跟著上升。實證的結果顯示,新台幣的匯率政策有助於台灣總體經濟的穩定。
另外,向大家報告外匯存底的營運。央行管理外匯存底,必須兼顧安全性、流動性及收益率。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,要多賺一塊錢,就要多承擔一分風險。如何在報酬與風險之間取得平衡,是一項艱鉅的任務,常會讓人陷入天人交戰的處境,晚上睡不好。為了管理龐大的外匯存底,央行經常從外界進用優秀人才,同時加強同仁的在職訓練,每天都有同仁在國內外受訓進修;並成立研究小組,支援外匯操作,績效相當良好。
多年來,農曆除夕、大年初一,個人都偕同外匯交易員在央行上班,幾天前的端午節也不例外。因為台灣雖然放假,但國際金融市場仍然營業,因此外匯交易員必須上班。對央行同仁的努力及奉獻,個人心存感激。
2007年中,美國房地產泡沫破滅,引發金融危機,進而導致全球經濟衰退。台灣因出口市場集中,又以資訊通信產品(ICT)為主,而且ICT的所得彈性較高,因此出口大幅衰退而使經濟負成長。
面臨嚴峻的經濟衰退,央行積極採行因應措施。為激勵內需,自去年9月26日起,7度調降各項貼放利率,累積降幅達2.375個百分點,以減輕個人及企業的資金成本,並促進民間消費與投資意願。有關利率的調整,要做個補充說明,中央銀行跟財政部不一樣,當財政部調降稅率時,大家都鼓掌贊同;但中央銀行調降利率時,借款人固然高興,存款人却會抱怨。這個時候,我常會收到一些退休老先生寫來埋怨的信,心裡很難過。但基於總體經濟利益的考量,央行仍不得不調降利率。為振興經濟,各國央行也紛紛調降利率。
今年第一季,經濟成長率為負10.24%,但今年1到4月,銀行放款年成長率為2.4%,貨幣數量M2也成長6.6%,顯示資金相當寬鬆,有助於減輕外需減弱對國內經濟不利的影響。
此外,為穩定金融,政府對銀行的存款提供全額保證。為提供市場充分流動性,央行降低存款準備率、擴大附買回操作機制,並協調中小企業信用保證基金強化信保機制,分攤銀行授信風險。也促請銀行將放款利率調整頻率由按季調整改為按月調整,儘速反映央行降息,以加速貨幣政策的傳遞效果。央行更進行道德說服,促請銀行勿抽緊銀根。
個人也要藉此機會恭喜各位畢業同學,祝您們一帆風順、鵬程萬里。不過,畢業也是另一學習階段的開始;我們必須秉持終身學習的精神,善用時間,不斷吸收新知。個人踏出學校將近50年,到現在每天總要找出時間閱讀,從閱讀中經常會獲得滿足感;而且越讀書越覺得自己所知有限,正好印證「學然後知不足」的道理。在此,願與各位同學共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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