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享三段思親憶往 楊月清

之一/張鐵志:

妹妹告知，爺爺今天在台北過世了。
這不是太大的意外。畢竟九十多歲了，身體很不好，也有失智現象。我的心情與其說難過，不如更擔心其他家人。打了電話給獨居的父親，打給即將獨居的奶奶，並準備飛回台北。
站在香港街頭，我開始拼湊爺爺在我心中的印象。
慚愧的是，我對他一生的了解真是太貧乏了。國民黨老兵，士官，來台灣後在四四兵工廠工作，帶著我們一家住在現在永春站附近的老舊眷村。
記憶中，他常穿著木屐、騎腳踏車，但不多話。在我們的家庭中，是奶奶主導的。
我不記得他是何時正式退休的，只記得二十年前，我念大學時，他七十歲時，在大廈做管理員，上班24小時、休息二十四小時，很辛苦。
他是家中沉默的一員，每次去奶奶家，都是奶奶熱情地招呼我們，或者罵他不好好吃藥，爺爺通常是反駁兩句就乖乖地不說話，直到他越來越不能說話，無力參與老人家的鬥嘴。
此時的我，是如此渴望知道我所錯過的他一生的故事，他和奶奶和我襁褓中的父親在國共內戰中一路逃到越南的故事，他們來台之後作為底層外省階級在台灣社會中的故事，以及，他和我之間的故事。
只是，是等到爺爺走了之後，我才開始我們的爺孫對話。太羞愧了。

之二/王興中:

和 鐵志失去爺爺的遺憾同樣，我也後悔沒記下父親的故事。經常想念的是爸爸做的便當，那是我吃過最美味的便當。他不常做便當，只有每次媽媽回大陸探親時，才由 他為我打點。醬得十分入味的腰枚肉，配上鮮脆爽口的四季豆，是我的最愛。他總是細心地把菜飯分裝，不會因為蒸過而走味。他不是所謂的美食家，因為他從來沒 有閒錢上館子，但記憶中，他講起各地名菜，也能頭頭是道，倒沒有什麼家學淵源，而是因為他乘著戰亂跑遍大江南北，又在軍中掌管經理，包括伙房（我當兵時也 管過幾個月伙房，偷得三兩小技）。父母都善廚藝的唯一缺點就是，等我們大了請他們吃館子，從來沒有吃得稱心如意的。總是從冷盤挑剔到茶點，最後結論何必浪 費（後來我漸漸世故地懷疑，他們只是不想讓我們花錢，故意澆冷水，卻沒想到...）。

之三/楊月清 :  我想念媽媽           
當年剛在紐約安頓好舒適家園, 準備把媽媽接去享福,料不到遲了一步, 媽媽已入了家護病房!我和女兒趕回台北馬階醫院見到她最後一面, 她在最掛心的遠方小女兒我出現時激動不已,意外的打開了雙眼, 插了喉管的口中發出聲響想和我說話,女兒喚著"外婆我來了!", 只見媽媽不停點頭,握著我們的雙手抖動不停, 真不像是已被發出病危通告的老人!
數小時後媽媽就走了, 主治醫師對我說:
"她苦撑著不瞑目就等妳回來!
看到近日興中/鐵志/余杰和香港好友李默的思親字句, 忍不住我也唱了起來:
"燕陣兒飛來飛去白雲裏, 經過了萬里可曾看仔細,
 燕兒啊我想問你, 我的母親可有消息?"
媽媽我好想妳啊!

附相說明:   33年前 ( 1980年 ) 保華嫂月清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和來港探望的媽媽合影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feature=player_embedded&v=j4I-CbK8aP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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